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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危郡王的车马进城,随行的军士骑马跟在后头,长戟尖锐的棱角在烈日下散发出森冷的寒光,街道两旁站满了百姓,他们打量着金玉车马外镶嵌的狰兽纹,左右谈论着。
丹玉在车上捧着镶嵌了玉片的皮革鞶带,等着谢缈慢条斯理地一颗颗扣起黛紫圆领锦袍的猫眼石衣扣,才见他拿了鞶带。
鞶带收束衣袍,更显出少年纤细的腰身,他乌浓的长发半束成规整的发髻,戴着狰纹金冠,剩余的乌发披散在肩后,一张冷白无暇的面容神情寡淡。
马车在齐王府大门外停下,门房赶紧搬了石马凳摆上去,早就等在大门处的王府管家才见帘子后那一抹黛紫的衣袖,便忙带着一众人躬身行礼,“恭迎小郡王回府!”
众人只见那位星危郡王下了车,缓步走上石阶,黛紫的衣袂在他们眼前一晃,他几乎是不作任何停留般,径自往大门内去。
管家忙朝奴仆们摆手,随即抹了把汗躬着身子跟上去,小心翼翼道,“王爷今晨入了宫,至今还未归,不过王爷早已有了吩咐,小郡王的院子已经收拾出来,今夜也备了宴席,为小郡王接风洗尘……”
谢缈的脚步一顿,管家还未说完的话顿时咽下,他抬头,却见这位六年未见的小郡王正用一双眼睛缓缓打量四周,忽然问,“兄长在哪儿?”
管家愣了一下,随即又赶忙答,“……世子仍住在听涛院。”
听涛院内的丫鬟在廊下煎药,院子里死寂一片,奴仆来去匆匆,每个人脸上也没个笑容,两个丫鬟在廊下扫水,或听见一阵步履声,她们才一回头,便见一行人走来,老管家正躬着身跟在那身着黛紫锦袍的少年身后,他的眉眼极漂亮惹眼,身姿挺拔,自有一种如松如鹤般的明净气质,几乎教人移不开眼。
但看清他金冠与衣袖边缘的金线狰纹,丫鬟们便立即躬身行礼,齐唤,“小郡王。”
房内缠绵病榻已久的世子谢宜澄才从噩梦中惊醒,便听得门外的动静,他半睁着的一双眼睁大了些,或见守在房内的侍女要掀了珠帘出去拦,他便唤了声,“冬霜。”
侍女回头,便见病榻上面容清癯的青年朝她摇头,她微抿嘴唇,摸着腰间的匕首,又退了回来。
丹玉才推开门,谢缈立在门槛外边瞧见了那内室晃荡的珠帘,他面上添了几分浅淡的笑意,抬步走进去。
谢宜澄看那少年掀帘进来时,透过他的眉眼仿佛有一瞬回到了多年前,那时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谢繁青,才只有十一岁。
“想不到,你时隔六年回来,竟会先来看我。”
谢宜澄看他走近,少年衣袖莹润泛光,一身光风霁月,全然不像个从敌国归来的质子。
反观谢宜澄自己,他如今病入膏肓,已经无法下地行走了。
丹玉拿来一把椅子,谢缈一撩衣摆坐下,再将病榻上的兄长打量片刻,“他们说你快死了。”
若是早几个月,听了谢缈的这句话,谢宜澄或还指不定如何癫狂发疯,但如今他是没那个力气了,也不在意了。
他甚至还扯了扯唇角,“你能活着从北魏回来,的确很令我惊讶,但是你以为你回来,又能比在北魏时好多少?”
“你以为我死了,你做齐王府的世子,又能做多久?”
谢宜澄嘶哑的声音透着一种阴郁苍凉,“繁青,我们的父王,是在为旁人铺路呢……”
“今日的我,便是明日的你。”
谢宜澄看着少年那张面庞,他近乎嘲讽一般,却不知是在嘲笑谢缈,还是他自己。
谢缈似乎失了些兴致,他站起身来,一双眼睛弯起清澈的笑痕,“我还以为当初兄长费尽心力让我成为被送往北魏的弃子,是极有自信斗得过栖霞院的那位。”
剩余的话他没再说,只是轻飘飘地瞥一眼榻上形容枯槁的谢宜澄,“真可惜。”
但他的语气,却没有分毫的怜悯。
少年来去如风,谢宜澄眼见着他转身掀了帘子出去,黛紫的衣袂很快消失不见,而他躺在榻上一言不发,只盯着那晃动的珠帘,冬霜唤了他半晌,他才堪堪回神,“冬霜,我还是心有不甘,”
眼角浸出泪来,他咳得心肺生疼,笑着叹息,“可惜,什么都晚了。”
谢缈才回琼山院,丹玉便从底下人手里拿来了一道程寺云的手书,他才粗略看过一遍就忙转身进了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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