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纪云蘅将东西放在脚边,又从箱子里摸出一本册子。
封面极为破旧,几乎褪去了纸张原本的颜色,连墨迹都淡淡的,隐约能瞧出封皮上“月牙”
两个字,剩下的看不清楚了。
她刚想翻开看看,就见邵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,随手拿起放在最上方的一个很厚的书本。
纪云蘅被吸引了注意力,随手将册子合上,伸头去看。
邵生手上的书本看起来没有那么旧,至少比纪云蘅手上的要新很多,上面的字迹都还非常清晰。
翻开来看,里面俱是排列整齐的字体,乍眼看去似乎浅短地记录了一些人的信息。
类如姓名,性别,年岁,来自何处,家境如何。
但纪云蘅注意到,上面记录的人大部分都没有个正经名字。
寻常人的名字是由姓加上名,有些学识底蕴的人还会给孩子取字。
而这纸上的人不是叫“阿寸”
,就是叫“三游”
,比起正经的名字来看,更像是乳名。
“这是什么?”
纪云蘅提出疑问。
许多年前的旧事,此处能知道答案的只有许承宁,而在他开口前,邵生却道:“这是孤儿名册。”
堂中顿时变得寂静,日光穿过朦胧的雾,探入其中,落在地上,拢住了邵生的身影。
他半蹲着,手里捧着名册,低着头,神色晦暗不明。
迟羡站在门口守着,影子落在地上,被拉成长长的一条,人在外面,影子在里面。
纪云蘅侧身望着邵生,整个正面都被阳光照耀着,白皙的面容被金光勾勒,眉眼昭昭。
许承宁是堂中唯一站着的人,他的目光落在邵生佝偻的脊背上,有几分惊讶,“你是如何知道的?”
邵生的指尖在名册上轻轻摩挲,转头对许承宁歉然地笑了笑,说道:“是草民唐突了。
我们村离泠州近,当年裴老爷做的许多善事至今都在我们村中流传。
不过那时我正年幼,也了解得不多,都是从与我关系交好的一个同村大哥口中听说的。
他自幼就是孤儿,幼年时来泠州乞讨,被裴老爷带了回去,说给他衣食住所,供他识字念书。
他跟着去了之后才发现,那里有很多与他一样的孤儿,被安排住在一处,每日读书写字。
后来裴家出事,我那大哥就回了村子里,他带回了一本与这一模一样的书册,我翻阅过很多遍,所以才认出册子。”
许承宁讶然道:“没想到当年那些孩子还有活着的。
当初我本想将那些孩子带回去栽培,完成裴延文的遗愿,但后来派人来寻,那些孩子在抄家的动乱时死的死,逃的逃,一个都没剩下。”
“我那大哥也去世了。”
邵生伤怀道:“他前些年患了重病,没能挺过去。”
许承宁极为遗憾地叹一口,“终究是命运弄人。”
说完他看向纪云蘅,就见纪云蘅脸上有些许迷茫的神色,便解释道:“裴延文是你外祖父的侄儿,他是个心善之人,经常收留路边年幼的乞儿,让他们跟随夫子读书。
这样的善举他坚持了十多年,还曾被父皇得知,以裴大人教子有方唯由在朝堂上赞扬。
后来裴家人尽数下狱,行刑前我曾去狱中看他,那时延文还惦记着这些孩子,求我收留他们。
裴家再如何有错,那些孩子终究无辜,我答应了,却没能做好这件事,多年来一直惭愧于此。”
“王爷心怀大善,草民拜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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